“白,再不赶上就来不及了哦。”
“爸爸,等……等等我……”
一次按例进行的祭典,小城镇的人们总是因为这一天的到来变得额外活跃,事实上在很多时候这个小城镇都是陷于一种昏昏沉沉的让人感受不到活力的氛围之中的;人们总会找一些时间来聚会,这似乎是人类群居动物这一本性的映射,而祭典本身便成为了这出于“热闹”二字的最佳场合了——虽然这一形式发展到今天早已变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毕竟活在当下的有神论者也变得少了起来——换言之,祭典本身已经很少展示出它的古典意义了。
但这些东西对人们而言似乎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天能够被称为“祭典”这一名词那就足够了,所以人们为了这一天提前很久就开始忙碌起来,搭起了棚子、准备好了食材、设置好了游戏项目……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湖边的烟火——至于烟火,这倒也是后话,所以在这里就暂且不提了。
未木神社处于这个小城镇的正中心的一个海拔不过几十的小山上,也正因为这座神社的存在这似乎还可以被降级称为“土坡”的地方才得以保留了下来,并没有被开发商买走——当然,这并不代表商人们对这一个地方就毫无兴趣了。神社本身并不大,其中的神主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他还带着一个孙女——暂时作为神社的巫女的存在,一起生活着,平时也就依靠政府的补贴以及参拜者的香火钱生活,所以就外观来看这座神社和气派两个字基本沾不上边就是了。不过作为小城镇的信仰中心,神社的存在还是有价值的,尤其是在被称为“未木神祭”的这么几天——其有名程度连附近的几个县的游客也会赶来凑热闹。
夏日的傍晚,蝉鸣在这个时候似乎变得有些疲惫,夕阳余光下霞红色涂布了整个西边的天空,云朵也在此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火烧云,掩映在未木神社小山坡后的一片天空从远处看去就如同调色分明的油画一般展现出流畅的色彩层次感,这一画面就算是高明的画家也未必能够涂得如此精致。神社山坡的脚下是一片湖泊,未木神祭的主会场也就是这里了,围绕着整个湖泊此时已经摆满了各色的摊点——一如所有的祭典给人的印象一般,无论是传统必有的糕点还是传统必有的游戏这里都有,只不过此时天色尚早,与会的人并不是很多,因为真正的高潮应该是在晚上。偶尔见得几个穿着和服的少女走过大概也能猜得是性急的年轻人,只不过最近似乎年轻的男孩并不喜欢身着浴衣踩着木屐一般,很少能看到有穿着这种传统服饰的男孩子,能看到的大多数还是一身现代休闲装在街上嬉笑着逛来逛去。
从外面只有一条道路能够通到这片湖,周围都是森林,而且也只有通过这片湖才能找到上山参拜的阶梯路,自从人们对神社有记忆一来,神社附近也就是这样一个格局,从来没有变过,也没有人想要去改变它,似乎是这条路的存在已经深深地根植于所有这个小城镇的人们的心中了——它无可代替。
“白,你怎么落下那么远了……妈妈都已经在那边等我们了哦。”
“呼呼……等等我……啊,爸爸……”
小路上,一前一后两个声音,一个高大一个矮小,从对话里多少可以猜出两个人的父女关系,只不过这个父亲做得似乎有点不上心——在后面的女儿和前面的父亲已经拉开了将近十米的距离。
“真是伤脑筋呢。”爸爸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无奈地看着女儿蹒跚地向自己走来,他似乎已经粗心到忘记了自己的女儿也才六岁这个事实。
“下车的时候我说背你你又不干……”爸爸看着女儿用着下盘不稳的脚步慢慢向自己走来,搔了搔后脑勺,“但是如果不快点的话就赶不上神乐了哦。”
“可是我就是想走路嘛……”女儿嘟着嘴说,“整天都在坐车。”
爸爸耸了耸肩膀,“谁叫我们家离这里太远了呢……好了,我们要赶时间,赶时间,不然妈妈也要着急了,来让爸爸背你。”
说完爸爸习惯性地蹲下背对着女儿,也许每一个父亲都有这样子习惯性的动作了吧。而女儿也习惯性地走了上去,趴在爸爸的背上。
“那就开走咯。”爸爸紧了紧反过来托住女儿身体的手,然后跨着大步伐往前走去。
之前就因为跟着爸爸就出了一身大汗的女儿,在爸爸背后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凉风,伴随着乡下四处漂浮着的树木抑或田间作物独有的香气,这种感觉或许也只有这种年龄的孩子才能够感受到了吧……这种舒服。
此时大概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女儿转过头透过无限延伸而去的稻田的终点所在的那道地平线,看见了大半个身子已经埋在地平线以下的已经变得橘红了的太阳和已经被染红了的云所组成的晚霞,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困意。
爸爸宽阔有力的肩膀对女儿而言似乎是这个时候最适时的枕头,从爸爸身上传来的那被名为父亲的独有的气味在此时也成为了最有效果的催眠药,使得本来在这个年龄就特别需求睡眠的孩子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伴随着爸爸身体有节奏而稳定的一起一落,女儿心里的羊终于在第一百零一只跳过栅栏的时候她昏昏入睡了。
女儿做了这么一个梦。
她梦见她躺在一张被洁白的床单所覆盖的床上,身体一动不动地仰躺着望着那同样洁白的天花板上的一块又一块的瓷砖,而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同样洁白的连体裙。而她所置身的地方,同样是一间洁白的大房间,房间里面除了这张床没有任何别的家具之类的东西。
她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必须躺在这里的——这种没有理由的任务感让她一动不动地这样子发着呆,自然,梦中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会做梦大脑实在是很会欺骗我们的知觉。
四周一片无暇的洁白,就像是——美术课亦或是手工课上老师发下来的,还没有经过任何画笔涂鸦的白纸,而这样一片白色的世界似乎是在等待着某个人的绘画,让它由纯白变得五彩斑斓起来——正如同白光的分解一般,从白色演绎出五颜六色。
但静静地躺着的她并没有认为这个去绘制这样一个白色世界的人会是自己,因此,她略有一种等待的感觉似的仍然在那里躺着——等待着什么人似的躺着。
但她似乎有了未来的预感,那就是她会一直躺着,直至自己失去知觉为止。如果此时有摄影师的话,那么他可能会将镜头俯视着往上逆时针旋转着移动,这样一来镜头中的她就会不断地旋转着往下缩小缩小,最终缩小为一个黑点,消失在一片白色之中——而此时她正是恰如其分地有这种拍摄风格的通感。
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她认识到自己的五感中只剩下视觉和触觉了,据说当一个人长时间失去一种感觉的时候那么他就会发疯,不过对于这个年纪的她来说她对此并没有任何了解,只不过她还是觉得这样子安静地过分地世界让自己感到一些不安。
对于简单而幼小的她的思维而言,此时脑袋中的想法无外乎两种,一种是“这里是哪里”而另一种是“我在这里做什么”显然,梦境从来不给人以答案,它总是毫无缘由地出现,让人在其中胡乱经历一通之后又骤然消失,醒来的人很快就会在十五分钟之内忘记它曾演绎过什么样子的东西。
但她隐隐约约地开始有一个严重的预感,那就是这或许就是自己的未来。
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看到未来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未来意味着终结,终结在已知的事件之中,这便很像是宿命论的说法了,但这并不能够让人感到开心。
于是她本能地开始想要挣扎,但大脑似乎已经无法操控身体一般,她毫无动作,而她想要张嘴说话但嘴却如同被胶封了一般纹丝不动,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扭动自己的脖子,让她那娇小的脑袋左右摇晃,藉此移动着视线。——如同却正是梦魇一般的感觉。
只是当她拼命地晃动脑袋想要找到一些子虚乌有的力量的时候,她的眼角撇到了一个惊奇的事物。
那是她的头发。
她虽然年幼,但是头发却并不认同年幼的说法,拼命拒绝剪头的她留下的这样一头长发倒是她为数不多只认为堪以称赞的“宝藏”之一——至少她在同年的孩子之中论头发长度而言是首屈一指的了。平日虽然已经习惯于从肩头拉过一缕头发来自娱自乐,但此时却并不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被她压在洁白的枕头上的本应是与周围的洁白形成鲜明的反色的头发,此时也仅仅是“本应”而已了。她黑色的瞳孔所望之处却并没有找到与之相符的黑色发丝——是的,一根相称的发丝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平和地与周围的背景融为一体,但却让她触目惊心的,
雪白。
她瞪大了眼睛,那静静地躺在那里的头发似乎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仍然毫不变色。而她喉咙里想要喷涌而出的惊叫却始终被如瓶的嘴巴所封锁在喉间,这种无法释放的恐惧使得她的脑袋开始晕眩起来,身体也开始闷痛开来——这是一种难以言表的痛苦。
直至她哭叫出来。
“别哭别哭别哭……”
在梦中当了很长时间哑巴的女儿,在释放出喉间那口憋了很久的气之后,耳边传来的是妈妈那熟悉的安慰声,这声音从自己记事以来便常常出现在自己梦醒时分——尤其是自己做了噩梦的时候。
她真正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奈良时代风格的古旧的天花板,不过和古时候不同,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拉线式的日光灯——灯正开着,只是那略显微弱的光芒使得整个房间都有些昏暗。而通过手那里传来的感觉,自己应该是躺在榻榻米上,身上盖着的是看起来被很认真地洗干净了的被子,只不过在这样一个大热天里盖着这样一个虽然并不是很厚的被子还是让自己有一种热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不由自主地从睡梦中哭醒的她并没有止住啼声,而妈妈已经把自己从床上抱了起来,不停地用温柔的声音哄着自己,同时也不停地责备着爸爸。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给她上盖被子了,你看把孩子热得……”
当然,爸爸那憨厚而粗心的道歉声也是随之而至。
当女儿彻底睁开眼睛同时停下来啼哭之后,她也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确是一件传统的日式房屋,不过略显狭小并且没有壁龛——很显然的,一张榻榻米就差不多占满了整个房间。
听到女儿停止了啼哭,爸爸妈妈也都松了口气,初入夏日的乡下开始略微展露其闷热的头角,而爸爸也察觉了这一点,赶紧拉开了障子,一股凉风立即送入房间之中。
“未木神祭什么时候开始?”妈妈牵着女儿的手问爸爸,女儿这个时候注意到妈妈已经穿上了漂亮的和服,而爸爸则是穿着比浴衣还要随便的甚平,这似乎很符合他的性格,当然也不排除他来的匆忙并没有带上浴衣而只好找亲戚借了这样一件衣服这种情况。
“如果只是赶着看神乐的话那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吧。”爸爸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戴着的表,估摸了一下时间说道。
“神乐的话,今年是请的哪家的小姐来参加的?”妈妈问道,此时已经拿出一套特别定制的和服开始给自己穿上。
“这个不清楚了,大概还是去年的那位吧。”爸爸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回答道,“毕竟连续两年都是她了。”
“你说那位小姐啊,她的孩子大概和我们家白一样大了吧……我记得似乎前年就因为她有孩子的事情神乐的事情大家吵得不可开交呢。”妈妈若有所思地说道,把女儿拉转过身开始给自己系着袋带。
“这就是所谓的新旧之争嘛。”爸爸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只要大多数人能够接受就好了,毕竟这里只是一个小地方而已,那位小姐也只是临时的不是么,毕竟老神主家的孩子也同样和我们家白一样大。”
“也是啊。”妈妈若有若无地附和着爸爸,已经给女儿打扮完毕了,两个人站在一起完全就像是两个不同比例的同款人偶被摆在一起,“这样,行了吧?”
爸爸一副艺术家鉴赏作品似的一只手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同时把这只手的手肘搭在另外一只手的手掌上,说道:“不愧是母女啊,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件振袖如果穿上来会更加好看。”
“那件振袖的事情就算了,毕竟太贵重了。”妈妈连忙拒绝地说道,“我就算了吧,以后等我们家白长大了给她置办一件就行了。”
女儿虽然并不懂父母在说什么,不过听到会给自己置办东西她也是挺高兴的。
“去神社去神社。”女儿开始叫嚷起来,毕竟这个亲戚家的简陋的房间对自己而言并不是一个有趣的地方,更何况自己刚才还在这个地方做了个噩梦。
爸爸妈妈相视一笑,两边分别拉着女儿的手踏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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